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满嘴金牙小说黄山晓彤大头全文免费阅读

发布时间:2023/4/7 22:05:32 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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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学毕业那年,我在街上随手接过一瓶搞活动的可乐,结果中了大奖。

瓶盖上写着:恭喜你获得亚特兰蒂斯七天单人行!

我感到非常诧异。

首先,据我所知,亚特兰蒂斯这个神秘古国,几万年之前就沉没了,变成了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,只会出现在街头的猎奇杂志上。

其次,在可乐瓶盖上印十五个字,还加个感叹号,那也真是太不容易了。

但即使这份大奖处处都透露着诡异,我还是拨通了可口可乐公司的电话。有什么办法呢?毕竟我这个人,从小到大都没有中过奖。

结果可口可乐公司告知我说:是的,您中了亚特兰蒂斯七天单人行!请登记一下您的个人信息!

我:……

我:请问你们有没有意识到,这是一个已经沉没了的文明古国?它在海里。

甜美的女声公事公办地给我答复:对不起,这是赞助商提供的奖品,会由赞助商方面的专业人员与您解答。请您于明天早上七点准备好随身行李,在您家楼顶等待。

我:……

她刚才说的是楼顶吧?是吧是吧?

我一晚上都在怀疑我听错了,以至于第二天早起的时候,我眼中布满了红血丝。

但是当我跑到楼顶上的时候,我瞬间清醒了。

因为风很大。

这个季节不该有风的,这个季节炎热,酷暑,人和棒冰一样都融化得很快,不然要电风扇和空调干嘛?

但是考虑到螺旋翼正在旋转、而直升飞机正在下降,有风就讲得清了。

直升飞机……OMG!怪不得让我在楼顶等候!

穿着体面、五官英俊的男人打开机舱,看着我说:还愣着干什么?快上来。

如果我是女生,现在一定很幸福。

可我是男的啊!

男的啊!

这件事好得有点太过了,以至于我觉得这极有可能是一起骗局。无事献殷勤,非奸即盗,非奸即盗。

真的要坐着……直升飞机去找亚特兰蒂斯么?我问。

当然不,你在想什么呢?他说,中途会换乘一架喷气式飞机的。

我依旧将信将疑:你们真的不是什么跨国人贩子集团么?

你的颜值达不到男色交易的等级。他直截了当地拒绝了我,好像我在祈求靠脸吃饭似的。

……那你们是干器官贩卖的么?

我还能说什么呢?

但凡有个人挖个陷阱等你往里跳的时候,他一定不会这样乱发脾气。

所以他一定是个实实在在的金主。不想跟我发生权色交易,也不想要我的腰子的那种。

我狠了狠心,背着旅行包跳上了他的直升飞机。

在坐上男人的私人飞机以后,我对他有了很粗浅的了解。

他叫伊索,是个富二代,但是对自己的身世讳莫如深。我甚至判断不出他的国籍。他不像个欧洲人,我的意思是,他不像人类学意义上的雅利安白种人,因为他的肤色比我还要黑上几度,五官也介于欧洲人与东方人之间,没有欧洲人的高鼻深目,但比东方人要立体。我一度猜测他是中东某石油王国的王子,但是他高大的体格让我推翻了这种推论。他的中文说得非常溜,这也是我无法根据口音判断他出生的原因之一。

你在看什么?面对我长久的打量,他微微眯起了眼睛,表情介乎玩味与生气之间。

我:呃……为什么会设置这样一个奇怪的奖项?

他:我们是一家旅游公司,与可口可乐合作是想推出一条新的旅游线路。

我:时空旅游么?

我:那你们是找到了传说中的亚特兰蒂斯么?我小时候看了很多厕所杂志,它们对亚特兰蒂斯的具体坐标意见不一。有说它沉没在大西洋的,有说它就是南极洲的,还有说它沉在太平洋中央的,甚至有人说它就是地中海的克里特岛。

他:你了解得真清楚。我以为中国人中了奖根本不会关心去哪儿的,只要可以免费七天游就太棒了。

我:我觉得你这话说的有点种族歧视。

他飞快地说了一句对不起,表情却没有太多歉意。

所以亚特兰蒂斯到底在哪儿?我实在很好奇。

他耸了耸肩:谁知道,没人知道——所以我们重新造了一个。

WTF?!

我们重新造了一座亚特兰蒂斯城,然后开通了一条旅游线路,还和可口可乐合作打广告。他往后仰,双手交叉放在腹上,愉悦地挑起嘴角,你的游记将会在全网同步发布,用不了多久,旅行者将会蜂拥而至。

我耸了耸肩,从昨天开始的一系列疑问有了答案。

我替无良商家做了宣传,仅此而已。

以我的良心发誓,我要玩到爽。

我们飞到亚特兰蒂斯的时候,天已经快黑了,但这不影响我欣赏落日余晖下的辉煌城市。

那是悬浮于海上的一座同心圆岛屿。

岛屿边缘有高大的城墙,往里是一圈陆地,再往里又是环岛运河,再然后又是一圈陆地……如是循环往复,地势由低到高,直到岛屿中心居高临下的度假酒店,让人不由得想起《进击的巨人》中人类的城市。

我趴着舷窗,贪婪地俯视着这无限规整的布局。

伊索在我对面得意道:很美,不是么?这只是我们的一期工程,传说中亚特兰蒂斯的首都——波塞冬城。

波塞冬……希腊神话中的海神?

对。根据记载,亚特兰蒂斯之王是海神的后裔,他们在大陆上修建了许多海神庙宇。

如果这是你们的一期工程的话,后续你们会复原整个亚特兰蒂斯咯?我觉得很不可思议,那可是一块大陆!可能有澳大利亚那么大!

我们不能填海填出一块大陆,这不符合国际法。他看我的表情像是在看一个智障,嫌弃到不想和我说话的那种,翻了个白眼之后就按着蓝牙,对蓝牙对面的人吩咐道,快一点,太阳就快要下山了。

紧接着,我整个人往后一倾,飞机加速了。

飞机一边降落,一边以可怕的速度掠过人造运河,我不由得紧张地抓住了安全带。好在不久之后就到了机场,起落架放下的时候,轮胎的弹跳让我菊花爆炸。

你不能为了赶时间让飞机这么开!我忍不住数落伊索。

我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。伊索趾高气扬地回答,并且不打算解释理由。

他很快就遭到了报应。

走下舷梯的时候,他绊了一跤,差点穿着阿玛尼定制西装摔个狗吃屎。

我勉为其难地帮他挡了一把,他顺势将整个人的重量压在我的肩膀上。

说好的没有权色交易呢?我没好气道。

我有点低血糖。他粗声粗气地说。

我见过低血糖的人是怎样的。就你现在的情况,巨石强森都看起来都比你柔弱一点。

我快要晕过去了。他依旧粗声粗气道。

我做了一番心理建设,说服自己把口袋里的糖递给了他。

他很意外,愣了几秒种后,第一次展露出笑意:谢谢。

不客气。

还有么?他说这话的时候,优哉游哉地嚼着糖,不客气地把自己挂在我的肩膀上。

我有点心疼地把口袋里所有的糖都摸出来递给他。

他毫不犹豫地全都丢进嘴里:谢谢。

那你能站起……话音未落,他又一个趔趄,差点从舷梯上滚下去。

我赶紧拽住他的手:你没看到台阶前的凸起么?

他嚼着糖摇摇头:眼睛发花——快走吧,快一点。

我这才相信他没有说谎,因为他走路的姿势的确有点奇怪,磕磕绊绊的,不像个身体健康的人。而且他好像很赶时间,一直催促我快点走。我一路扶着他赶到不远处的度假酒店,一迈进门里,他就恢复了元气。

明亮到耀眼的水晶灯下,是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,富丽堂皇的大厅中,身着执事服的侍应生们列队向我们行礼。

只要吃点东西就好了。伊索整了整衣领,朝我比了个请,走向餐厅。

我的身后,最后一缕阳光落下,天彻底黑了。

我们在餐厅里吃了一顿大餐,真是七星级的享受。如果没有伊索在对面喋喋不休,指责我的餐桌礼仪跟猪差不多,我能吃得更多。讲道理,他举着红酒盯着你吃还发表评论的时候,真让人倒胃口。

业务还没做起来,人倒雇得挺多。

他们心甘情愿为我服务。伊索又摆出他那副不可一世的神情。

好吧。你们这里生意一定会很好。我敷衍地祝福他。

他却不要我的马屁:无忧宫的生意不会很好。不是谁都能入住这个酒店。这里只招待各国王室、政客名流,有身份的人才能在此下榻。所以以后也会冷冷清清。

哦。那我还真是丢你的脸了。

当然。伊索打开总统套间的门,倚在门边,用那双黛色的眼睛凝视着我,似笑非笑,晚安。

我觉得有哪里不太对。

我不会请你进去的!我警觉地抱着自己的书包溜进了里面,然后把门摔在了他的脸上。

很快我就后悔了。

因为这个总统套间里,有卧室、书房、会客间、厨房,甚至衣帽间,就是没有浴室!

七星级的酒店,没有浴室!

这算什么?

歧视个人卫生者?

我后悔我把伊索关在门外,我应该揪着他的头按进马桶里,让他把莲蓬头给我吐出来。

当我打开门打算付诸行动的时候,伊索当然已经不在了。整个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,安静的小灯暧昧地照着房号,美貌的中国瓷器摆在偶尔的转角,除此之外一点声音也没有,空无一人。

整个楼层可能就只有我一个。

我摸到电梯里,打算去大堂。

有个侍应生举着托盘站在门外。

托盘上是一杯红色鸡尾酒,玻璃杯边缘插着一小片柠檬。

有那么大概十秒钟里,他保持着这个动作站在阴影中,既不说话,也不进来,我看不清他的脸。

轿厢里的LCD屏幕上,播放着亚特兰蒂斯项目的广告。女播音员的声音搭配着建筑效果图,非常性冷淡。但我却在长久的等待中,变得焦躁。

这他妈实在太诡异了。

你好,请问你要进来么?

没有回答。

电梯门开始合拢。

我用手挡了一把,然后鼓足勇气,颤颤巍巍地用指尖,戳了戳侍应生。

他开始前后摇晃,然后扑通一声——

倒进了轿厢里。

我的妈!我就知道!我就知道!果然倒掉了!

灯光刹那间照亮了他的脸。

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,没有了呼吸,拥有青灰色的、代表死亡的脸。

而且更加可怕的是他在灯光下开始抽搐,喉管里发出狺狺的声音!

我一脚把他踢出去,缩回轿厢里狂按关门键。我从来没有那么嫌弃过电梯门的关闭速度!

电梯重新开始运行,不多久,我到达了大堂。

没有人。

一个人都没有。

什么鬼啦!

我就知道可口可乐公司告诉你中了大奖绝对没好事!绝对没有的!

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!就算是对方开着直升飞机来接你!你也不要去跟他吃饭兜风打飞机的!

不然,你就会跟我一样!惊慌失措地穿着拖鞋、飙着眼泪,奔跑在空无一人的无忧宫里!

直到一头撞到伊索。

你在干什么?穿浴袍的伊索吃痛地揉了揉胸口。

人全跑了!还有死人!可能已经变成了丧尸!我一把揪住他的两片浴袍用力摇晃,这是什么地方?你是谁?你从哪里来?你要对我做什么?

于是,他的浴袍带子就这样散了。

啊啊啊啊啊啊啊——

为什么我要在我这个年纪承受这一切?

我中了大奖,遇到了丧尸,发现酒店是鬼城,然后被迫看刚认识的男人的裸体!

讲道理我是要长针眼的啊!

要长针眼的啊!

伊索一把从背后勒住我的脖子:别叫了!

他黑着脸在浴袍上打结,黑着脸让我把话说清楚。我磕磕绊绊跟他叙述了刚才的遭遇。

伊索没好气地解释:大堂里空无一人是因为现在就你一个客人,所以我让他们都下班回家了,这他妈不是恐怖片,是尊重人权,OK?至于我,我在泡澡,我听到尖叫第一时间赶来,你却把我的衣服给扒了,你还觉得你很委屈?我是可以告你性骚扰的!

我错了,你不要再对着我喷口水了,你讲中文的时候口水好多。我不停地往后仰,尽量离他远一点,那那个死人呢?他就在四楼。

带我去看看。

我们再次乘坐电梯到达四楼的时候,那里空无一人。

连地毯上打翻的鸡尾酒都消失了。

他刚才就在这里的!我笃定道,他是个死人,就站在门外,我一戳他就倒了,而且之后他就开始苏醒!我只在丧尸片里看到过这种情况!

然后他收拾了玻璃碎片,换了片地毯,我倒不知道我还雇佣了这么尽心尽责的丧尸。伊索嘲讽我。

我对他的态度非常不满:你不相信我,你还怀疑我的智商!

是你在怀疑我的智商。

你的智商根本用不着怀疑!智商正常的酒店开发商不会忘记在总统套房里装淋浴装置!

那是因为我们有很好的公共浴池。在古代,沐浴是一件神圣的事,而且是一项社交活动。印度的摩亨·佐达罗遗址,核心就是公共浴池。洗清身上的污垢,精神也会变得清洁。

我的精神很清洁,我只是有点怕丧尸。

伊索扇了扇自己的浴袍:泡澡会让你忘记丧尸的。

一刻钟后,我和伊索相对坐在烟雾缭绕的浴池里。

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。我对他说。

没有丧尸。伊索喝着红酒看着报纸。

……

我气起来就在水池底下踹了他一脚。

第二天,伊索带我坐游艇去不远处的天文馆。波塞冬城处于一大片内湖上,度假酒店和天文馆隔着整片湖面。湖边还矗立着两座巨大的灯塔,造型是太阳神阿波罗和擎着火炬的赫拉克勒斯。游艇从它们脚下穿行而过,抬头仰望的时候,让我回忆起《指环王》中护戒小分队出山那一幕。

内湖对面的天文馆建造得像金字塔。和吉萨的那些不同的是,这些金字塔簇新发亮。白色的涂料粉刷着它的表面,金字塔顶是……金子。

所有古老文明中,最先发展起来的学科都是天文学。祭司阶级对于天文的研究直接发展出数学,发明了历法,促进了农业,当然,催生了宗教。因此波塞冬城的中央是天文馆,也就是你们所熟知的金字塔。这种金字塔型的天文馆最先在亚特兰蒂斯建造,然后才传到古埃及,以及拉丁美洲的印加和玛雅文明中,后者只是拙劣的效仿。

你说过他们是海神波塞冬的后裔,我调侃他,所以波塞冬的后裔会崇拜太阳神阿波罗么?

亚特兰蒂斯人很早就知道,一切能源来自于太阳能。他摆出一向以来的傲慢神情。

真可惜,他们没有发明太阳能电池,倒发明了金字塔夜观星象。

我们一同走进金字塔,里面灯火通明,甬道两侧还画满了壁画。我摸了摸那颜色簇新的叙事史诗:你不觉得油画跟亚特兰蒂斯不太搭调么?

亚特兰蒂斯人发明了很多技艺:语言,绘画,音乐,戏剧……他们甚至会使用合金,那时候地球上其他地方都还是石器时代。他们也很擅长壁画,至于是不是油画,反正达芬奇不会跟我们争专利权。

我没空去讽刺他的商业噱头,因为我发现了一个问题:你的壁画为什么这么血腥?柏拉图的对话录里,把亚特兰蒂斯当做理想国的典范,后世也都是这么认为的,但是你的壁画却全都是……战争?

伊索的表情变冷了。

虽然他想装作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,但我能感觉到这个问题让他很不好受。

他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抚摸上壁画,那是两个男人在战斗。

你以为游客来到这里,就是想听那些百度百科上都有的东西?十个兄弟分管着十个王国,风调雨顺,一片祥和。不,他们不想听这个,他们想听的是,亚特兰蒂斯为何亡国了,沉没了,再也找不到了。

我不得不提醒他:这个其实百度一下也能知道,而且说法还挺多的。瘟疫,地震,外星人进攻,亚特兰蒂斯人本来就是外星人自己飞回去了……说什么的都有。

那都不是真的。伊索抬头,凝视着壁画上的人像。

那是一个站在黄金战车上的男人,手里举着长矛,正在与手持短刀的战士交锋。

最好的国家都会衰亡,特别是当王子们兄弟阋墙的时候。

那是挺难办的,我附和道,他们有十兄弟,打起来可真他妈太好看了。

等他停顿一阵后,我才小心翼翼地捧场:那挺好的。

是么?他抬头,凶狠地瞪了我一眼,国王有两个王子,法典规定长子可以继承王位,次子会成为祭司首领。可这公平么?只因为哥哥早出生,他玩世不恭、不负责任也是可以接受的;而弟弟纵是锐意进取、积极朝政,也应该被送进金字塔中,清修一生。

在他的瞪视下,我有些瑟缩了:你不要这样看着我,我是中国人,我信奉马克思主义,我们早就废除了王制——不过听起来是有点不公平。

听起来?伊索一脸卧槽,抬高了语调,这就是不公平!

我早就料到会这样:好吧,然后呢?

伊索的眼神落在提剑的战士身上:弟弟起兵,攻向王宫,他和哥哥决一死战,哥哥自然不是他的对手,死在了剑下。

然后呢?我不再试图评论什么,伊索偶尔需要我的回应,应该只是想确定我还在听。

你不想说些什么么?你难道一点感触都没有?你不专心。他不高兴道。

……

我酝酿了半天,努力找到不激怒他的回答:可以理解,这种夺位的戏码挺多。但是这其实不太有利于家庭成员之间的感情维系。为了抢王位,人都杀掉了,感情肯定是没有了的。

是哥哥有错在先!哥哥甚至娶了本应是弟弟的未婚妻!伊索情绪激动道。

这家子真乱。我扶额,如果还混入了抢女人的戏码,那哥哥有错在先,弟弟为了媳妇去杀哥哥理由正当。

弟弟才不是为了女人去杀哥哥的!伊索凝视着我,委屈地辩驳,我……他也不是很爱那个女人,只是哥哥这样做有点伤他自尊了。以及哥哥甚至都没有说过,他会这么快娶王后,他一夜之间就永远属于另外一个人了……

唔……我凝视着壁画上面提着短剑的王子,想不到这个角色内心戏还挺多。

W?伊索一脸难以置信,角色?

你不是为了解释亚特兰蒂斯的覆灭编了个故事么?人设挺丰满的,还能演成舞台剧呢。我耸了耸肩,后来呢?弟弟杀了哥哥,怎么就亡国了?

伊索沉默了许久,最后缓缓启口:他太自大了,他不是王,还杀了他的王。天神降下灾祸,一系列灾难发生,国家动荡,整块大陆沉没。

这故事编的不好。原本按照出生顺序选择储君就是不公平的,弟弟才该是明君,那为什么弟弟登上王位之后,还会引来灾祸?

伊索一愣,然后说了句什么。

他说得很轻,我只听到:因为法典……

法典?

法典什么?

也许他还加了点其他设定吧。

那天我们很早就回到了酒店,伊索不知道在跟谁生着闷气,一路上也不跟我讲话。我不知道是哪句话冒犯了他,我回想了一下,似乎他对我的每一句话都反应很激烈。我们心照不宣地没有一起吃饭,结果在去往餐厅的路上,我碰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。

是你?我吓得抓过椅子护在身前,你不是昨天那个丧尸么?你怎么会在这里?

那人显然也有点慌张:E,I……

S!我比了个停,CC?

N……,E?

……N.

昨天他还面目青黑、气息全无地倒在我的脚下,把红色马丁尼泼了一地。

今天他居然又好端端推着餐车来作餐厅服务了!

这不科学!

我甚至只能接受伊索的说法:我太累了,出现了幻觉。

我不由得回过头去看他,他亦是偷偷摸摸扭头看我。

对视一眼后,他脚底抹油地走了。

绝对有鬼。

我追了上去。虽然语言不通,该跟踪的还是得跟踪。

可是却失败了。

因为我脚麻。

我也不知道怎么的,今天一直觉得右腿不灵便,此时此刻,这种不灵便已经到我无法忽视的地步,我闪进了一旁的厕所里,脱掉了匡威运动鞋,检查我的脚。

对,如你所知,我没有穿袜子。

在一股不那么好闻的味道中,我发现了一件比脚臭更加难以接受的事。

我的脚趾,腐烂了。

……也有可能不是腐烂,是中毒,我不是医生,讲不太清楚。

总之,我右脚的三个小趾,现在呈现出青色的淤血状,而且摸起来质地坚硬,不像脚趾,倒像石雕。

在灯光下看到时候甚至有点……透明……

更加离奇的是,我的脚趾甲盖上居然有字!

我非常确定我没有学过这种文字。我唯一掌握的文字,就是中文和英文,而我的英文甚至不能让我对一个丧尸严刑拷打。

所以当我的脚趾甲盖上用一门外语写着一些单词,这些单词我还都能看懂,意思是不要随地撒尿的时候,我崩溃了!

什么鬼!

如果有一个人,他对我的脚做了些不好的事,并且在上面刻了点字,那也绝不能是不要随地撒尿!

那他妈太残忍了!

谁他妈能干出这种事来!

我急匆匆就去找伊索,但是我不知道他在哪里。我随手扯过一个在清理地面侍应生,他差点摔倒。

S……

他面目青黑地回复:W……I……

语速很慢,身体也很僵硬,不太灵光的那种。

在……楼下。

我靠这是个会说中文的侍应生!

谢谢!

我故作镇定地走开,背上寒毛倒竖。眼角余光中,他继续扫地,没有追上来,只是看起来依旧……和正常人不一样。

只有当他走到吊灯下的时候,他的动作才突然变得流畅起来,青灰色的面目也渐渐红润有光泽。

……光?

我找到通向酒窖的楼梯时,上面挂着一块牌子,上书请勿入内。

考虑到这里其实只有我一个中国人,这块牌子就太诡异了。投放精准,非奸即盗。

底下的确是个酒窖。我隐在巨大的木桶后,张望房间的另一角,伊索和我昨天遇见的那个丧尸正在说话。

他们两个说的依旧不是中文,但是诡异得是我能够理解。似乎我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,我已经掌握了一门全都是小舌音的语言。

服务生:他刚才碰到我了,伊索殿下,他认出了我。他还问我昨天晚上的事,我只好告诉他我不懂中文。

伊索:不要紧张,他不可能知道全部真相。

服务生:可是他是……我会被他惩罚。

伊索:哈哈,他不会记得你,你只是个小人物,微不足道。如果害怕的话,你可以随时退出。

服务生发出颤抖的道谢,然后跪了下来,无比虔诚地伏地跪拜,亲吻他的皮鞋。而伊索那个混蛋,甚至在服务生亲吻他的左脚鞋尖后,递出了右脚!

我想起那句他们心甘情愿为我服务。

这他妈是奴隶制社会么?!

很快两人便分道扬镳。伊索走向向上的楼梯,我偷摸隐在酒架后,他没有发现。

而另外那个人,打开了酒窖深处一扇隐蔽的门。门里黑洞洞的,他却松了口气,垮下了肩膀,就像一个演员终于被获准回到后台,用不着再面对观众演戏。

他转身想要关门,可我已经在他脸上看到了恐惧,已经倒影在他瞳仁里的、飞身而上的我。

在他锁门的瞬间我扑向了他,把他按倒在地捂住了他的嘴,他在我底下剧烈地挣扎,但很快就不动了。我吓了一跳,以为自己过失杀人,但很快我就明白过来这是怎么回事。

门背后没有光。

我脱下了外套,覆住侍应生的脸,将他拖进门后。

借着微弱的光,我能看清这里是一个……洞穴。

我从来没有想过七星级酒店下会有个洞穴。

洞穴很潮湿,看起来有些年头了,不知哪里有风吹来,带着海腥味,还有……

腐烂的气息……

我隐隐约约猜测到甬道里的东西会让我难以承受,但我还是作死地打开了I上的手电筒。

然后我就看到了永生难忘的场景。

这条洞穴的两边,密密麻麻都是神龛……

神龛里不是神明的塑像,而是死人。

他们一个个面目青灰,看上去死了很久,但是靠我最近的那些,居然穿着侍应生的西装礼服!

我往洞穴深处走去,很快,西装礼服变成了希腊式的长袍。在漫长的岁月里,很多布料都已经风化了。但是极少数保留下来的首饰,让我清楚地意识到这不属于这个时代。

猛然间,我身边一具早已风干的尸首发出咔嚓一声,抬起了头!

我尖叫了一声,一瘸一拐地往回跑!

我身后的整个洞穴发出窸窸窣窣的脆响,死尸们的指尖颤抖着,那是一整个地狱想要回到人间!

我急忙关掉了手电筒,在无数恶心的触碰中,冲着前方的出口狂奔。

越来越近了……

我就快要……

呕——突然之间,那个我扑倒在地的侍应生倒吸一口凉气,从地上爬起来抱住了我的腿!

去死吧!我猛地踹开了他,跳回酒窖,重重关上了门。

我拿背抵着门,不住喘息着,脑子里一片浆糊。

然而更糟糕的事发生了。

通往酒窖的楼梯上传来清晰可闻的脚步声。

在这儿么?是伊索的声音。

经过刚才那一出,我简直不知道跟我打交道的他是个什么玩意儿!我连忙躲到酒架后,掩住了呼吸,希望可以像刚才那样浑水摸鱼。

他下到酒窖中来了。

H?

H你个鬼啊!鬼才会应你啊!

不在这里么?伊索自言自语着,啊……那会到哪里去了呢?

他走了两步,在我对面的酒架停下,良久都没有动静。

我等了一会儿,咽了口口水,偷偷往那边张望。

结果这个时候!我的手机响了!

手机响了!

手机真是个好东西,不是么?伊索打着电话出现在我面前,笑意危险,你想找什么人的时候打个电话,总能找到。

但抓不抓得到就不一定了!

我矮身钻过他的咯吱窝,冲向楼梯!

拦住他!伊索追上来大叫!

酒店一层就近的侍应生纷纷冲上来将我围住,手里抓着拖把、餐刀、工作牌,甚至还有方巾……

但是我根本不怕他们。

虽然他们可能根本不是人,不过随便什么东西拿着方巾威胁你,你也确实不用怕的!

伊索推开人群来到我面前:听着,我没有想过要伤害你,你听我解释……

不!我不听!我不想知道你是谁,从哪里来!我压根不了!我要回家去了!

伊索嗤笑了一声:这是与世隔绝的亚特兰蒂斯,你逃不掉的。

是么?

我闭上眼睛做了次深呼吸,护着头面就撞向玻璃窗!

虽然代价是满身是伤,但现在,我头顶是整片无星之夜。

我艰难地起身,对窗户里目瞪口呆的他们张开双臂:来抓我呀。

我知道他们不能,他们需要光,在光芒下才能生活。

结果……

伊索打了个响指,侍应生给他递上一副眼镜,一看科技含量就特别高的那种。

你错了。他挑高嘴角,我跟他们不一样,我只是夜盲症。

不消说我心里有多卧槽。

我的腿脚变得更不好使了,我也不认识路,我还要应付一个开着吉普车追杀我的伊索!

他甚至还有枪!

跟我回去吧。他把着方向盘凝视着前方,对车窗外的我说。

我不!这他妈是什么鬼地方!

我说了,亚特兰蒂斯。他的口气很不耐烦。

你说是你新造的!可是讲道理,为什么酒店底下会有个洞穴!那个洞穴一看就不是新造的!里面还有很多尸体!

伊索叹了口气:那你要我跟你说实话么?对,这就是亚特兰蒂斯,几千年前沉没的那个——对,不是几万,那是后人以讹传讹——现在你满意了么?

那它怎么又升起来了?还变成了一个旅游景区

那那些死人呢?!

哦,我们亚特兰蒂斯人不太容易死。没有触犯法典的时候,死亡率趋近于零;触犯法典了之后,晒晒太阳也能好活歹活。而我作为王族,最大的生理缺陷也不过是夜盲症,家族遗传——你满意了么?

我不满意!我朝他尖叫,你们能光合作用,这他妈跟我有什么关系!

说着我脚下一绊,摔了个狗吃屎。

我听到伊索下车的声音。他走到我面前,把我抱上了车,捋高我的裤脚,检查我的腿。

中毒迹象现在已经蔓延到我的膝盖以下,现在看起来,这并不是什么简单的瘀伤……

这是宝石。

我的右腿他妈的变成了一坨宝石!

在吉普车里,散发着祖母绿的光芒……

大部分已经没有知觉了,而炫目光纹组成的字体却遍布了我的皮肤,条条戒律,恍若活物。

法典。我终于明白过来,法典。

亚特兰蒂斯需要法典来运转,但法典是寄生在王身上的……他痛苦道,所以你必须留下来。

为什么是我?

话问出口我就知道了答案。

我想起前天下午,我买的那瓶可口可乐,瓶盖上写着恭喜你获得亚特兰蒂斯七天单人行!。我看懂了那句话,可它根本不是中文……

是那个大奖对么?我前所未有地讨厌中奖,讨厌到哭泣。

他温柔地把我搂进了怀里:我对全世界免费发放可口可乐,每一个瓶盖上都写着我的邀请,但是只有你一个人给了我回应。

所以我是法典最合适的寄生者。

你为什么要做这一切?

他沉默良久:因为是我毁了整个亚特兰蒂斯。

我记起了在金字塔中,他告诉我的那个故事。

年幼的王子杀死了他的兄长,招致一切。

我不由得望向我的右腿。

上头写着:不可弑君。

伊索……王子。我听到自己平静地说,你在很多年前,杀了你的哥哥。

是的。

有炙热的眼泪顺着衣领流入我的脖颈。

那么你怎么能指望,在千万年以后,再找一个哥哥,做亚特兰蒂斯的王。

他呆滞地望着我,然后低头。

那里,变速杆穿透了他的胸膛。鲜血,大片大片的鲜血,洇湿了他昂贵的衬衫。

这是法典给你的惩罚。

说着,我握住了变速杆,坐上驾驶位,开向海边。

手掌下是温热的心跳。

而海上正是日出。

我看着我玉化了的下半身。我也许很快就会瘫痪,但是我也因此获得了更多的力量,每一条法则都赐予我力量。那是统治整个亚特兰蒂斯的力量。

你知道我会干什么吗?我居高临下地问伊索。

他说不出话来,只是对我抬起了手。

我避开了他沾满血的手。

亚特兰蒂斯沉没很久了。它应该继续沉没下去,因为一片靠法典统治的大陆不值得留恋。我在岛屿下沉、酒店坍圮、金字塔覆没、青铜巨像倒塌的巨响中,伏在他耳旁说道,以及靠替身去挽留一个人的方式,也不值得留恋。

在亚特兰蒂斯沉亡的那天,我平静地盯着海面。

海面以下,伊索离我越来越远。

我仿佛听见风中带来他的声音。

……哥哥。

CE

我在海上漂了很久,最后被一条智利渔船所救,登陆之后我第一时间向中国大使馆求助后,现在当地接受救治。

关于我的经历,我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。一是因为过于荒诞,二是因为我不知道亚特兰蒂斯具体在什么地方,甚至连是什么时区都不晓得。如果我现在刚上大学,我可以通过太阳的夹角算出来当地的经纬度,但是经过四年混吃等死后,我已经失去了这门实际的技能。而且可喜的是,离开那个诡异的地方,我的腿脚就恢复了正常。

但是我决定给可口可乐公司打电话。我觉得应该追究他们的责任。

那是一个黄昏,我靠着圣爱丁堡的门廊,用公用电话拨号。突然之间眼前一片漆黑。我问他们:为什么不开灯。

因为天还很亮。黑人护士喊着对我说。

我愣住了。

我突然发疯一样冲到医生那里:我……我想接受一项检查。

不久之后,医生告诉我:是的,你有夜盲症。

我想起亚特兰蒂斯那一夜。

伊索说:最大的生理缺陷也不过是夜盲症,家族遗传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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